“公子卬?我的叔弟公子卬吗?怎么可能?”杵臼瞪大了眼睛。
三桓有野心,他是笃信不疑的;但是牵扯到他曾经疼爱的手足同胞,心里不免咯噔一下。
公孙孔叔趁机告了公子卬一场刁状:“你不在的时候,武氏、穆族、襄族都企图拥立公子卬,他却没有及时拒绝难道不是心存觊觎吗?”
“不会的,他是我的好弟弟。亲如手足的好弟弟。”杵臼摇摇头。
“齐襄公死之前,公子小白和公子纠不是模范兄弟吗?为什么齐襄公一死,公子纠就命令手下的管仲截杀公子小白呢?
公子小白继位成为齐桓公,他手下的五个儿子也不是亲密无间吗?为什么齐桓公一死,五兄弟把父亲的尸体停在宫中,自己则和兄弟们互相厮杀,为了一个君位不惜染上兄弟的血?不惜让齐桓公的尸首在宫中迁延日久,直至生臭发蛆。
自古的圣贤之主都是拿捏稳了军队,才施行仁义,推崇兄弟之义,父子之谊的。没有操持兵威,什么感情都是虚妄,什么人性都禁不起考验。
我衷心地奉劝君上,先把贰广、左师、右师部队重建起来,把来年的税收充入府库,再谋划六卿的人事变动,否则都会是引火烧身。
另外,对于公族和公室,暂且联络其中的弱者,打压出头的强者,保持权力的均势。这样做,其他国家的君子才会赞叹,‘唯有宋人能侍奉他们的君主,唯有宋公能预防国家的祸患。’
等到君上培植了自己的羽翼,长出了自己的獠牙,再效仿晋侯驱逐群公子,压服国内的公族大夫,这才能消弭内乱于无形,稳坐君位而不危险。
这就是治理国家的道术。”
公孙孔叔的言论打碎了杵臼二十一个春秋以来建立起来的价值观,那个以“惟贤惟德,能服于人”构建的脑海中的世界。
“怎么可能?”杵臼还要再说,公孙孔叔告了个罪,快步离开。
……
和杵臼谏言后,公孙孔叔找到公孙钟离饮酒。公孙钟离已经给杵臼收为宫中御士,今天公孙钟离担任的是白班,也就是从早上五点一直值班到晚上五点。下班的公孙钟离请来一盅黄酒,辅以青梅,一边饮酒,一边咂咂嘴。
“我观那公子卬,品行高洁,勇略拔于凡人。伪君暴戾,夏征秋赋,杀侄害贤,广捕国人。
人皆非之,却不敢举义,而公子卬敢。
司马丶太子蒙戮,诸卿皆惶,星夜溃奔,独公子卬力战不屈,终克窃国之贼。
沧海横流,英雄本色。如此亮如太白,定如星斗之人。嘉兴(嘉兴是孔叔的字,孔者,嘉美也)为何称之为恶犬?”公孙钟离道。
公孙孔叔道:“如今主弱臣强,犹如枝叶繁茂遮蔽主干,非国家之福。
公族之家,动辄五十乘私兵,而宋公用来维护君主权威的左师、右师、贰广,均不见一卒。至于公子卬,则更甚,三十乘可殄灭伪君十倍之敌也,韬略之胜,远超于晋之曲沃。
彼辈若有反志,宋公如何抵挡?
况且此人丹水得志,数家大族纳膝而拜,竭诚拥戴,虽然最终没能继承大统,但是足见其志不在小。
宋公本不是从小就拟订的继承人。生于深宫之中,长于妇人之手,自然不识得人心险恶。你看那公子卬治军的手段,就绝非凡品,这样的人,怎么会郁郁久居人下?即使因为顾念兄弟手足之情,暂时没有篡位,他身边那些拥趸,难道不会天天在他耳边刺击他的野心吗?
总会某一天,宋公会颁布让他不喜的政令,或是封地让他不满意了,或是官爵不够显赫,或是治理百姓的政治理念相左,彼时彼刻,难道胸怀利刃的他,不会骤起杀心吗?”
公孙钟离道:“我觉得国君从小和公子卬一起长大,情比金坚;而公子卬此番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,有大功于国家,即使有人拥立过他,国君也会议功、念情,宽宥于他。
你我同僚于先太子帐下多年,关系匪浅,虽然我智力衰微,才学驽钝,有一言我还是不吐不快。
我觉得公子卬有可能是个贤能的人,也可能不是。嘉兴兄的论断,未免太过于绝对了。”
公孙孔叔怫然作色:“你不信就算了。子姑待之。”
公孙孔叔心里知道,公孙钟离最后一句话的的确确是客观的,然而他不愿意相信。
他的父亲是公子,他是公孙,如果到了他这一代,还不能为国家立下大功,子子孙孙将泯然众人矣。“公子卬这个反贼最好早点跳出来并行悖逆。”公孙孔叔心中祈祷。
若论驱逐戎狄,阻距荆蛮,他自问是没有这个本事的,臣子的功劳不是攘外就是除叛,此然要多多刺激、打压、迫害公子卬,逼得他狗急跳墙,自己的机会不就来了?
人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项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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