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风走了,雨还在下。
防台防汛指挥部的防汛防洪工作仍在继续,韩渝暂时不能回营船港。
跟老章、金卫国聊了一会儿,洗澡换了身干净衣裳,打着伞步行赶到黄江生、张二小在白龙港租的大仓库。
他们虽然挂靠在白龙港食品站下面,但也去工商部门注册了一个公司,仓库门口挂着陵海龙港粮油公司的牌子。
本来以为他们会跟以前一样,自己买菜自己烧饭,毕竟都是老朋友,聚聚聊聊就行了,吃什么不重要。
结果人家现在是有大哥大和BP机的大老板,下厨烧饭有失身份。
坐下聊了一会儿,见小鱼到了,张二小就起身招呼道:“咸鱼,走,去白龙港饭店。”
“又不是外人,去什么饭店。”
“这儿是仓库,严禁烟火,不能烧饭。”
“真要是不能烧饭,你们买电饭锅、煤气灶做什么。”
“难得聚一次,走吧。”小姜咧着嘴催促起来。
黄江生更是拉着他笑道:“几年没见了,当然要好好聚聚,二小都跟饭店老板娘说好了,人家给我们留了个包厢,不去不合适。”
见小鱼眼巴巴看着自己,不用问就知道他很想去,韩渝只能笑道:“好吧,反正你们现在都是大老板,打你们的土豪没心理负担。”
“什么大老板,就是混口饭吃。”
“东海那边开了几个店?”
“还是以前开的那六个,不过我们现在不靠零售了。”
“搞批发了?”
“有好多兼卖粮油的小店和菜市场里的粮油摊位找我们批发,但我们现在主要是给大小饭店送粮油。”
“鸡蛋不卖了?”
“不卖了,收起来麻烦,损耗又大,还不能放太久。”
黄江生打着伞一边带着众人往饭店走,一边说起了生意。
张二小不禁嘀咕道:“粮站现在不找我们麻烦,油厂的事却比以前多了。他们的效益又不是很好,我们一年帮他们卖那么多油,还整天跟我们这个那个的。”
韩渝笑问道:“你们是他们的大客户,他们怎么跟你们这个那个的?”
“官僚主义,坐办公室的人比干活的人多。这个科长、那个主任的,个个像大爷,给我们脸色看。”
“咸鱼,他们给我们脸色,是想跟我们要好处,想让我们给他们送礼,请他们吃饭。”
小姜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只知道干活的电焊工,恨恨地说:“都说客户是上帝,到他们那儿反过来了。知道我们只从他们那儿进油,一会儿说原料紧张,一会儿说要给什么预付款。”
能有现在这个局面不容易,黄江生不想得罪四厂榨油厂的那些干部,笑道:“豆油是挺紧张的,他们进不到大豆拿什么榨油,可东海那边豆油卖得又比菜籽油好。”
小鱼好奇地问:“黄哥,你们东海人喜欢吃豆油?”
“主要是菜籽油有股味儿,有些人不喜欢吃,众口难调,所以饭店炒菜喜欢用豆油。”
“你们东海人嘴真刁,我们吃得都是菜籽油,我们以前还吃过棉花籽榨的油呢。”
张二小和小姜聊到进豆油难,韩渝不禁想起一件事,笑问道:“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换个厂家?”
“不光考虑过,还跑过好几家呢。”
“那为什么不换一家?”
张二小无奈地说:“周围几个乡镇都有榨油厂,但规模都不大,都是榨菜籽油为主。陵海榨油厂倒是榨豆油,可批发价比四厂榨油厂贵,而且跟我们没怎么打过交道,不光跟我们要订金,还要我们全款提货。”
黄江生补充道:“吃的东西跟别的东西不一样,质量也很重要。小作坊榨的油质量没保证,再便宜我们也不敢进,如果人家吃出毛病我们就要吃官司。”
生怕咸鱼不相信,小姜抬头道:“东海那边经常检查,要有合格证,有时候还采样化验。”
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。
想到自己欠的那个人情,韩渝笑道:“我给你们介绍一个榨油厂,规模跟四厂榨油厂差不多,油的质量肯定有保证,如果你们感兴趣,可以跟人家谈谈。”
张二小下意识问:“营船港有榨油厂吗?”
“营船港没有,我说的那个榨油厂在思岗。”
“思岗,思岗那么远!”
“要说远,白龙港离东海更远,你们不一样把油贩过去卖么。如果把运费算上,人家的油不比四厂的贵,你们有利可图,又不用看人家脸色,为什么不可以合作。”
“这倒是,咸鱼,你跟人家熟吗?”
“我认识那个乡的书记。”
“我们进的量很大,去年从四厂榨油厂进了六十多万块钱的油,他们能保证货源吗?”
“应该能。”
如果四厂榨油厂知道自己从别的厂家进油,到时候肯定会比现在更刁难。
张二小不敢轻易换供应商,跟黄江生对视了一眼,追问道:“咸鱼,我们没那么多流动资金,提货的时候最多给百分之三十,剩下的要等油都卖完了才能跟人家结。”
生怕韩渝不相信,小姜又抬头道:“我们跟四厂榨油厂就是这么结算的。”
韩渝也觉得应该帮老卢问清楚,笑问道:“一般大概需要多少时间结清?”
“最多两个月。”
“我帮你们问问,我觉得应该没问题。”
“人家相信我们吗?”
“有我担保,人家怎么会不相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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