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花原紫微和花原绛阙对白枕的友善, 宴席上没有人在明面上对这位新出现的家庭成员有太多的议论。毕竟花原绛阙已经没有爵位可以承袭, 对任何人都没有影响。
白枕的礼仪十分到位, 就算身处一群贵族之中也一点儿都不突兀。餐桌上的气氛十分融洽,大家谈论的也多是些无关痛痒的问题。
有人对白枕产生了好奇, 随意又不失礼貌地询问了一些问题。
“原来是贺州之战的英雄,难怪会得到绛阕叔叔的青睐。”
白枕的名字没在烈士的名单之中,说不上捏造, 只是含糊了身份而已。
白枕很显出几分惭愧,谦虚道:“不是什么能被称作英雄的事, 我只是在履行军人的义务而已。”
谦逊是礼节,这是很正常的事, 可就在白枕刚刚说话这句话时, 王女殿下突然重重地放下了餐具, 脸色铁青,显出了极度不悦的模样。
白枕下意识地望过去, 而后被她愤怒的目光惊得心口狂跳。
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吗?不,完全不明白。唯一清楚的是, 她彻底被殿下讨厌了。
“妈妈?”花白煌疑惑地看向母亲,终于让花沐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她显出疲惫的神情, 歉意道,“我身体不太舒服, 想先去休息。”
花簇按他们了一口气, 体谅道:“不舒服的话就先去休息吧。”
花原紫微则有些紧张, “是累到了吗?要不要叫医生?”
花沐勉强笑道:“没事的, 休息一晚上就好了。”
自然是王女的身体更重要,女王和主办人如此紧张,其他人也是语出关心。
花原绛阕更是直接,让自己骄傲的养女负担起护卫的职责,“既然如此,白枕你就送送沐沐吧。”
“不用这样麻烦……”
花沐立时开口拒绝。
“你不是给贴身护卫放了假吗?路上多不安全。放心,白枕很可靠的。”
确实,为了两位友人的幸福,也是为了暂且不让白衾见到白枕,花沐给她放了假。
“晚餐才吃到一半,这怎么好意思呢?而且替补的护卫也很可靠,实在不用特意麻烦……白护卫。”
花原绛阕听她断然拒绝,倒也不再强硬要求,白枕却突然起身,对着花沐道:“不是什么麻烦的事,殿下,让我送你吧。”
花沐看了她一会儿,而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。白枕向众人欠身,匆匆追了上去。
“说起来……白枕是不是有些像沐沐之前的护卫?”不知道是谁轻声说了一句,有人稍微回忆起来……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。
“殿下……”白枕人高腿长,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上了花沐。花沐却似乎想要彻底无视她,自顾疾步行走。
白枕住了嘴,只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。王女专用的悬浮车比起豪华来说更注重安全与隐私,白枕跟着她上了车,后座就完全成了两人的密闭空间。
气氛更加尴尬沉重起来,白枕这时才懊悔起自己的冲动。明知对方讨厌自己却仍紧跟而来,一定会被更加厌恶。所以,如果要道歉的话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了。
“殿下……”
花沐心中很烦躁。
她的爱人是当之无愧的英雄,为什么要被一个冒牌货否认?可是,看着那张与白枕一模一样的脸,她又完全能够确定这就是她的爱人会做出的回答。
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,不管做多少心里建设,感情却仍是轻易地受到了影响。
花沐不想搭理她,连表面的客套都不愿意再维持。
白枕看着她偏开的侧脸,勇气已经消失了大半。大概是由于紧张,她的左臂开始隐隐作痛起来。
刚醒来的记忆十分糟糕,但除了疼痛和冰冷以外现在已经基本无法回想起什么。由于左臂原本是机械义肢,身体未恢复时也不能进行仿生义肢的移植,所以仍安装了机械义肢。
照理说,机械义肢是不该感觉到疼痛的。
不管怎么说,都可以用PTSD来解释,她坦然接受了这件事。说实话,从恢复意识开始她对一切表现得都很坦然。
除了最近在对待王女的事上——白枕隐隐觉得,或许自己的过去与此有关。
这次不道歉的话,或许永远也没有机会了。
“殿下,如果有哪里冒犯到您,我对此感到抱歉。”她终于还是鼓起勇气,向着花沐表达自己诚挚的歉意。
花沐麻木了多年的心再一次感觉到了疼痛。
“不是因为这个……你没有冒犯到我。”
白枕神情一松,不自主地露出了一丝喜悦。
“我只是单纯地讨厌你,没有其他特别的理由。”
是的,她讨厌这个白枕。让她再次感受到了痛苦,让她再次明白了自己的软弱,反复磋磨她的心智,让她彷徨摇摆,生出希冀之心。
这只是花筝对她的考验而已,是对她和白枕的亵渎。
悬浮车很快到达了王宫门口,白枕却觉得沉默之中时间像过了一个世纪。可明明是如此压抑的气氛,明明心中有隐隐的痛苦,她又在不由自主地暗暗祈祷这段路能再长一些。
说出了那样的话后,殿下的表情却那么悲伤,让她连为自己悲哀的时间都没有。
白枕从车上下来,似乎丝毫没有因花沐刚才的话动摇,“殿下,还请保重身体。”
车门无声地关上,花沐终于忍不住捂着脸痛哭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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