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是因为他太弱了,没能在监狱里就践行信条举剑自戕,好让老师不必断手相救吗?
或者是因为他太弱了,没能在那些复杂多变的野心家手里,誓死守护住完美无瑕的米迪尔王储吗?
又或是因为他太弱了,没能在最终决赛上按照另一群人的安排,光明正大地宰掉贺拉斯·璨星,结束王位纷争吗?
抑或是因为他太弱了,没能在选将会上忍住虚荣的渴望,无视阿克奈特那具合身又神气的骑士铠甲,安安静静地坐上观众席吗?
难道,难道是因为他太弱了,没能在小时候的田垄上就看穿命运的险恶,干脆拒绝掉大骑士华金那只带着希冀和期待,向他伸来的手吗?
就在此时,洛桑二世左手一抖——他中了一只箭。
银质弩箭。
熟悉的剧痛感传来。
他的左半边身体开始发麻。
糟糕。
洛桑二世逼退一记进攻,发现周围的敌人都变成了红色的人形目标,脉搏跃动,生机勃勃。
血气充沛。
不妙。
他下意识吞咽喉咙。
【血。】
不。
受损失血,体内的怪物开始躁动,挣扎着想要出来。
而洛桑二世眼前一黑,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个谷仓,看见那个倒在谷粒里,鲜血染红了粮食的小姑娘。
不……
就在此时。
【记得,侍从!骑士不仅仅是一个名号……】
华金的声音突然传来,让他精神一振。
自从下水道的遭遇之后,老师说过的话总会隐隐约约地回荡在耳边。
十分恼人。
【……是值得你倾尽一生去参悟践行的升华之路!】
下一秒,洛桑二世倏然睁眼。
升华个屁。
唰!
他的剑锋果断回削,将左臂上的银箭,连着一大块冒烟的血肉一起剜除!
手臂上的伤口迅速恢复。
他的痛楚还在,但麻木渐渐消失。
【……为什么我们要坚持这套守旧落后的骑士古法,坚持这套早已被人嗤之以鼻的信条?】
因为你只是个不敢面对现实,终日失败逃避,自欺欺人,甚至孜孜不倦地把这套谬论灌输给学生侍从的老古董!
汉德罗·华金!
无来由的无名怒火战胜了伤痛和血渴,洛桑二世的剑术陡然一变!
“他的剑速太快了!”
敌人们的话语越发惊恐:
“不,剑不快,只是力道太强了!”
“明明是剑招,刁钻诡异……”
【小心,如果你不再相信这些信条……】
因为它们本来就荒谬可笑,不值得任何人相信。
在华金的耳边呓语中,洛桑二世冷静挥剑。
他冷酷而决绝,体内的怪物不再能影响他。
“这家伙用的是刀吧!甩起来有弧度的!”
“怎么一个人一个说法,他到底什么水平?”
“一定是他的剑有古怪!怕是什么带魔力的上古神兵和古帝国剑!想法子缴械!”
下一秒,洛桑二世送出一道巧妙的刺击,把那个正手忙脚乱挥舞着链索,要缴他械的对手送去了狱河。
【……当那一刻来临,只有你自己,只有你的内心知道:你究竟配不配得上骑士之名。】
但那一刻已经来过了,华金。
洛桑二世冷冷地想。
而我知道了。
是骑士之名……
配不上我。
“不不不,我认得这个人!他!是他!”
“是洛桑!”
“血瓶帮的传说是真的!他回来了!”
洛桑二世再出一剑,刺穿最后一个敌人的心脏,将又一个对手收拾掉。
他深吸一口气,压制住再度蠢蠢欲动的血渴,满意地看见:
对手们士气崩溃,一哄而散。
无情的杀戮解决了很多麻烦,许多闻风赶来的赏金猎人们看见满地尸体和伤员,也纷纷开始犹豫退却。
洛桑二世收剑转身,踏出小巷。
还有多远,才能到远处那个废弃的哨塔?
对,那个哨塔。
他要去到那里。
那里。
他这样想着。
好像只要把那里当作终点,就能不去想终点之后,或者起点之前的事情。
他只能这么想。
但行不多时,背后脚步声响起——又有人赶上来了。
不止一个。
洛桑二世笑了,他重新摸上剑柄。
————
泰尔斯一个人站在哨塔上,把玩着手里的望远镜。
“好了,他走了。”
泰尔斯突然开口。
“如你所说,迫不及待地讨好我去了,”泰尔斯头也不回,很是诡异地对着皓月说话,“现在,你有什么要说的?”
微风吹来,哨塔上一片寂静。
泰尔斯皱起眉头。
终于,在王子快等得不耐烦的时候,另一道嗓音幽幽响起:
“请殿下谅解。”
泰尔斯转过身去。
夜之国的辅政官,黎·科里昂伯爵无声无息地出现,站在他面前,恭谨行礼:
“这趟出使,烦扰殿下若此,非我所愿,更非科特琳娜陛下所愿。”
泰尔斯盯了他好一会儿。
但黎表情依旧,如古井不波。
泰尔斯哼了一声。
“谅解,当然谅解,怎么不谅解?”
不谅解还能怎样呢?
拔掉你的獠牙?
王子不爽地抬头,看向夜空:“我猜你要说,这都是我爸逼的,对吧?”
说起这个,我可太懂了。
黎勾起一个令人极不舒服的机械微笑,既不承认也不否认:
“殿下能够理解,那自是极好……”
“得了得了得了……”
泰尔斯不想再跟他纠结繁文缛节,直击主题:
“说吧,那个洛桑二世,究竟跟你们是什么关系?他跟费德里科又是怎么勾搭上的?他的目的到底跟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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