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深渊的第一个“晚上”,贝高阳是在棺材里渡过的。
所谓的棺材,只是一个密封的容器,一种炼金的产物,能够在短时间内屏蔽深渊的侵蚀和影响,过滤‘有毒’的魔力,让藏在里面的人获得短暂的休息。
在深渊这样的休息是必不可少的,也是像他这样的正常人长期待在这里的必备,和这座古堡一样,都是他年轻的时候置办的。
从古堡内部的装修和布置能看出他年轻时候的品味,高大的落地窗,对采光的要求是迦南的土着所无法理解的,他曾经的朋友、同学、恋人,都偏向私密性的设计,住处恨不得弄得密不透风,高大的窗户意味着心理上的不安全感,至于光线,多点些蜡烛不就解决了,实在无法理解为了采光而牺牲私密性的怪癖。
在秘院学习的时候,贝高阳就以层出不穷的怪癖而出名,除了他那卓越的天资和天马行空般的想法和创意,怪癖也让他一众学员中鹤立鸡群,在广大的中低阶法师中享有盛名。
这样的名气很难说好坏……
一楼,仿地球的风格设计,那时候还不能回地球,因此处处都是按照记忆中的风格DIY的,大部分都是形似而神非,比如这个客厅。
沙发有些偏硬,茶几奢侈的用全透的水晶雕琢而成,上面还放了一个‘相框’,一个恒定的‘动态留影’。
影像中,他笑的一口白牙,挽着一个表情有些不情愿的棕色长发的小姐姐,小姐姐穿着一身女式的法师袍,秀丽婉约,疑惑稍带险恶的看着‘镜头’,背景是秘院的一间实验室,短短三秒钟的留影画面,最后一秒,一个搞怪的脑袋从‘镜头’外伸进来,冲着‘镜头’呲牙咧嘴。
【动态留影】也是他曾经发明的一种魔法,能够将一段不超过3秒的场景保存下来,特制的相框雕琢着繁琐而精密的魔法阵,上面的魔力供给单元持续工作了这么长时间,还没有耗尽。
看着动态留影上的小姐姐,贝高阳变得淡漠且疏离,久远的、泛黄的记忆翻滚上来,充斥着他的脑海。
一个弃民出生的天才法师,一个大贵族世家出身叛逆的小姐,在秘院相知相遇,擦出爱情的火花,双方在身份上的巨大差距,让每个人都不看好,包括他们共同的导师。
一个很烂熟的故事。
别人越是不看好,骄傲的、灵魂来自地球的他就越是要去打他们的脸,叛逆的贵族小姐也是一样,那段时间他们真是如胶似漆,这段影像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。
但贵族小姐虽然叛逆,也有割舍不下的东西,毕竟她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,双方的结合是困难的,一个天才学员的光环还远远不够获得她的家族承认,秘院的副院长都站出来对贝高阳施加某种压力。
哼!
秘院……
当时他并不知道,这个能在教会的眼皮底下存在的‘霍格沃茨魔法学校’的背景,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一个类似哈利波特的世界,将秘院看成了里世界的主宰,世界规则的实际支配者,实际上,所谓的秘院只是大贵族甚至是一些教会高层,用来培养爪牙和打手的地方,天才学员的身份不仅不能给他加分,反而是减分项,毕竟魔法师的身份是不能曝光的,一个未来的秘密保镖怎么能娶主人家的大小姐呢?
可惜他当时并不知道,自诩为天之骄子,别说一个公爵小姐,就是光明教廷的圣女也敢招惹一下的。
初生牛犊不怕虎吗,后来现实教他做人,弄得一身伤痕,也让这段所谓的爱情,以俗套的结局谢幕。
随身将相框合上,打量一楼的客厅,随手取出藏在暗格里的一柄魔杖,随手挥了一下,发现材料已经被侵蚀的不看使用了。
暗格里还有不少以前的收藏,某一份成绩单,某人的信,某一次实验留下的笔记,某一次灵光闪现留下的记录等等。
这些都是回忆,贝高阳却将它们收集在一起,付之一炬。
看着火焰吞噬掉贵族小姐姐的音容笑貌,贝高阳又想起在教会的地牢中见她的最后一幕。
那时她的家族已经在高层的权利斗争中落败,魔法师身份的大小姐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证之一,自己为了救她,做了很多很多过激的事儿,等他带着成千上万的‘血肉傀儡’,杀进光明教廷位于帝国首府的监牢,见到的已经是一个被折磨、诅咒、灵魂被污染和堕落的【异鬼】了。
哈哈……异鬼。
迦南的残酷就在这里,死亡并不是终结,反而是一种仁慈,这种仁慈自然不会施加在这种十恶不赦的人身上,被强行‘堕落’成人不人、鬼不鬼的东西,更方便愚弄那些被压榨、剥削的劳苦大众。
一个光鲜的美人说不定还会激起某些人的同情,一个丑陋的、邪恶的、让人恶心呕吐的异鬼,更符合在火刑柱上哀嚎、挣扎的人设,也能佐证教会的叙事,让在底层的不满情绪有个合适的发泄口。
“你能救我吗,亲爱的,你能吗?”
就在贝高阳准备给她痛快的时候,她好像恢复了清醒,她用她那尖锐的爪子撕扯着自己的胸膛,挖出里面像是串葡萄般的变异心脏。
“拿着它,找机会复活我,亲爱的,你行的,你是个天才,秘院有史以来最有可能进阶传奇的存在”,她摘下葡萄中最‘干净’的一颗,一双诡变的复眼,难得露出人性的、强烈的祈求色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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