龚墨猛地睁开眼睛,只觉得瞬间传来一股强烈的窒息,让他刚刚清明起来的视野迅速蔓延上大片的黑暗。
但紧接着,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,浑身的肌肉本能的痉挛了一下,温热的空气立刻通过口腔灌进了肺里。
“咳咳咳咳!”
他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,咳得胸腔火辣辣的发烧, 咳得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。
“真狼狈啊。”
龚墨好不容易才缓过来,几乎觉得自己都快断气了,可不等他缓神过来看清自己在哪,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一个似熟而生的声音。
这一瞬间,龚墨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,从头到尾就如同被倒下了一整盆的冰水, 瞬时冰凉!
他的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, 只能看出是什么房间之中,光线昏暗。
未知的环境和糟糕的状态让他相当不安, 那突如其来的声音更是让他有些焦虑,他下意识地想要从原地离开,至少要站到一个能够让他看清周围有什么人、又是怎么一个环境的地方。
念头一起,他的身体就已经自动开始动作——可龚墨很快发现,他根本动不了。
他是躺着的,身下的不像是床,更像是台面或者地板之类的硬物,他的四肢都被什么东西束缚着,固定得死死的,几乎无法移动。
龚墨的脑子还有些混乱,他一边让自己冷静下来,一边努力地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他记得昭燚插入了楚燕宗的胸膛,无数只手臂从剑身上蔓延出来,将整个皇城的怨念尽数拖入了它剑柄的宝石之中!
整个皇城无一活物,聚集在一起的斑杂怨念再也不愿受昭燚的操控,它们不愿沉寂,更不愿就此消失。
那狂暴的怨念挣扎扭曲,一直在尝试从它的控制中脱离出来——强烈的毁灭欲望让它们疯魔起来!
它们拼尽全力地控制着罗耶的身体, 让他重新走进大殿,走向曾经的君王,让他抬起自己苍白无力的手,去握住自己的佩剑!
或许它们认定,只要作为主人的罗耶再次拿起剑,它们就可以通过罗耶的身体控制住昭燚,让它停止眼下的疯狂。
可昭燚的爆发却并没有就此停歇,不知是明悟还是悔恨,它坚定地抽离着那漫天的怨念,剑柄的红宝石熠熠发光,将整个大殿照得一片红艳绚丽!
当罗耶的手指重新握住剑柄时,昭燚身上的光亮却更甚一筹——就好像在这一刻,佩剑与主人再一次心意相通,决心要将这无尽的怨恨封禁!
那无数的光影形成的红手中,突兀地出现了两只苍白而虚幻的兽性利爪,一只抓入了罗耶的躯体,一只则抓入了楚燕宗死后所形成的恶灵虚影!
下一刻,一个灰白色的完整人形被兽爪紧扣, 从怨念人形中强行拖出——灰白色魂体出现的瞬间,那楚燕宗的怨念所构成的巨大形体立刻就土崩瓦解, 无数红手蜂拥而上,转瞬就将它们全都拖走!
而与此同时,那探入罗耶躯体中的兽爪,也带出了一个闪烁着微光的虚幻人影。
只是这人影虚幻至极,只有一个相当勉强的人形轮廓,却是连五官都无法分清——与之相比的楚燕宗的魂体,轮廓明显,面容清晰,还能看出他似是惶恐又似愤恨的表情!
连同着那些怨念一起,所有本非凡尘的事物,进皆入了昭燚之中,罗耶的身体重新软到在地。
楚国灭、皇城寂。
终是无人生还!
第一波侵袭的疼痛缓解了些许,龚墨用力眨眨眼,终于让视野清晰了起来。
梦中所见的一切飞速地在脑海中掠过,他想起了蔡家的那一战,想起了严旭,也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的种种。
龚墨晃了晃头,这似乎是他全身唯一能动的地方,他将头转开一些,转向了之前有人说话的方向。
那里坐着一个人,一个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人——看上去似乎年纪不大,至少看着个子不算高,略有些瘦削。
他胸口以上的位置都在阴暗之中,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个眼罩似的面具,这让得龚墨更是无法看清楚他的容貌。
“真狼狈啊。”
那个声音再次响起,正是从那面具之下传来的,声音轻轻冷冷,带着一丝傲慢,从容自在的样子像极了严旭的那个假身。
那人用右手轻托着下巴,双腿叠在一起却并不显得失礼,反而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和美感。
“……你是……谁?”
纵然被绑法得无法动弹,龚墨却并没有再表现出更多的狼狈,他重新聚拢的视线落在那个男人身上,细细的、从头到尾地打量着那人。
他的嗓子沙哑难辨,这样简单的三个字,却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,龚墨甚至感觉到了一丝血腥的气息从喉头涌上。
“我?”男人反问了,旋即轻轻地笑了起来,漫不经心地小幅度地晃动着自己的手指,就好似正在演奏乐章的音乐家,“我们可见过好几次面了,你问我是谁,可真叫人难过。”
男人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出来,显得有点闷闷地,龚墨听到他的声音只是略感熟悉,却并未想起到底是谁,可听他这么一说,却恍然明白。
这大概就是那个少爷吧。
那个藏在后面的靖远。
原来是他啊。
龚墨心中闪过这种念头,却也并没有再多问什么,此时他为鱼肉,人为刀俎,自己的挣扎和算计,在别人的眼皮之下都显得荒诞可笑——尤其是这人如此强大,也不是一个蠢笨无智之人,嘲讽也好、计谋也罢,都难成气候。
那自己可以做什么呢?
收回目光,龚墨没有再去看他,靖远既然挡住了脸,必然就不会让自己瞧出来什么。
龚墨看着房间都顶上,他大概是被束缚在一张手术台上,因为他的正前方是一盏手术灯,只是此时灯光未亮,屋内更是少有光源,显得格外昏暗罢了。
身体此时依旧疼痛,这种疼痛之中还带着如同针刺一般的麻痹感,这让他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。
他的头也很痛,血管随着心跳律动,就好似随时都会爆开一样。
昏迷之前都那股香气,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毒,此时依旧在发挥着效用——他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力,很少的一点点,可在那毒气的作用下,完全不听使唤。
真是糟糕透了。
龚墨再一次想到这句话,眼神冰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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